第53章回京城_折姝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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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回京城

  若梨闻言,攥着红绸的手猛然收紧,将柔软喜庆的绸缎揪出道道深邃狰狞的褶皱,而她胸口的起伏也变得深长急促。

  唇瓣翕动,“不愿”二字脱口而出前,跪在她身旁,已经磕过头的男人站了起来,冰冷的,锐利如刀的目光淡淡割过母亲从容的面庞。

  有风拂过,若梨的红盖头被吹起几分,看着她有所张开的红唇,裴屿舟的眸光已是深邃平和,他沉声道:“继续。”

  礼官愣了片刻,对上他的视线,猛然回神,明白他这是默允新娘跳过“二拜高堂”,虽然心中惊颤,但还是清了清喉咙,拔高嗓门:“夫妻对拜——!”

  没有想到他真的在众目睽睽下纵容了自己,若梨眸中一片空茫,心脏沉沉地,剧烈地跳动着,周遭的议论声喧嚣声时近时远,好像将她拉进了一个从未设想过,接触过的境地。

  她突然想到那一晚裴屿舟抱着自己时说的话。

  他说不需要抉择。

  原来是这个意思。

  当裴屿舟的腰弯下去,定住时,终于稍稍回过些神的若梨忍着心口的酸疼,方才在周遭纷杂各异的目光注视下,缓缓弯腰。

  头上的冠碰到他的喜帽时,她便停下。

  身子并不与他齐平,高出一截。

  “礼成,送入洞房”六个字响起后,若梨便直起身,在喜娘们的搀扶下离开厅堂,去往后院。

  喧嚣终于远去。

  坐在奕竹院主屋的喜床上,若梨垂眸望着身上的红,神色再次变得恍惚。

  四年前还保有丝许天真憧憬的她,得知婚约的那一刻,其实幻想过穿着这样一身鲜艳的红嫁给裴屿舟的场景。

  即使知道希望渺茫,可她想他毕竟待她那样好,或许心里也是有她的。

  后来这份美好幻想因为他的恶语恶行,还有长公主的畜生行径,都支离破碎。

  兜兜转转,最后却是裴屿舟不肯放过她,逼着她走到成婚这一步。

  牵起唇角,若梨含着泪光,笑得疲倦。

  若是没有长公主,或许他们之间会有很好的结果。

  不过今日看着她嫁入国公府,被迫忍受裴屿舟对她的纵容,忍受她的藐视,想必姜锦芝此刻心情也好不到哪去。

  喉间溢出一声轻笑,若梨的美眸中既有喜帕映出的,淡红色的恨意,还有一丝报复的快感。

  姜锦芝,多行不义必自毙,儿子忤逆不孝只是开始,你的报应还在后头。

  怕若梨饿着,丹颜和丹青从小厨房寻来不少好吃的小点心,以及热汤给她垫饥。

  今日春光明媚,舒适宜人,吃得半饱的若梨难免犯困,但头上沉重的冠让她无法倒在床上安睡,便只得掀开盖头,走到软榻前,趴在小几上打盹。

  这一合眼便是一下午,直到夜幕降临,她方才被外头的动静吵醒。

  迷迷糊糊地坐直身,不知是谁给她盖在身上的毛毯也掉了下来,若梨垂眸盯着它看,但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丹颜和丹青问安的声音。

  裴屿舟来了。

  惊醒过神,若梨本能地拿起盖头,软着腿脚,踉跄着走到床边坐下,重新将自己的头盖得严实。

  只是当这一切做完,她又有些迷茫和懊恼,就算他看见又有何妨。

  正当她郁闷之际,不知是不是幻听,耳畔似乎传来了极浅的笑声。

  若梨不曾听到他的脚步,那纹案华贵的长靴便已在视线之中,而他身上浓郁的酒味也在鼻尖漂浮着。

  头上的帕子被他用喜秤挑开,若梨下意识抬头,便看到了金冠束发,贵气逼人的男人,但到这时候,他竟还戴着面具。

  将她的诧异尽收眼底,裴屿舟上前半步,在她旁边坐下,强势地牵起她的手,来到他的脑后。

  那意思已是不言而喻。

  深吸口气,隐约猜到几分的若梨无视了心口那一刻异样的跳动,指尖用力,将他面具后的绳结解开。

  它落了下来。

  而他的脸也终于完整地出现在她眼底。

  矜贵的凤眸之下,颧骨偏上的地方,有一道一寸左右的疤。

  尽管已然愈合,可它看上去依旧清晰深刻。

  原本俊美贵气的面庞因此多了凶煞,但也成熟许多,面部轮廓棱角分明,完美如刻。

  若梨静静地看着他,心脏越发的紧,呼吸也变慢,变深了几分。

  大抵是从前见惯了他穿如此亮色,所以此刻她并不觉得一身正红的他陌生,反倒有种久违的熟悉。

  仿佛眼前这个人,正开始与四年前那个鲜衣怒马,张扬桀骜的少年重叠,但又无法融合。

  他的性情似乎完全变了。

  垂下眼帘,若梨不想再看。

  而裴屿舟却伸手托住她半边小脸,粗粝的指腹缓缓摩挲着上头的一大片红印。

  那是趴在桌上,久睡之后留下的。

  唇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,他凝着少女的眸平和许多,甚至有一抹醉人的宠溺。

  旁人成亲都是紧张羞怕得睡不着,到了她这,倒是呼呼大睡,甚是香甜。

  若他不来,怕是能一觉睡到明日。

  没心没肺。

  不知摸了多久,气氛变得越发暧昧,若梨心烦意乱,又开始抗拒,便扭动起小脑袋,试图挣脱。

  而裴屿舟也不继续,松开了手,余光扫过她头顶沉重的冠,他转身走到桌前,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,回到若梨身旁坐下。

  其中一个银酒杯递到了她面前。

  咬紧牙关,少女倔强地别过脸,没有接。

  裴屿舟紧挨着她,又将那银酒杯往她手边送,神色没变,可眸中似有危险暗涌流动。

  深吸口气,若梨忐忑又心烦,抬手就将他掌心的杯子推开,没想到他握得并不牢靠,里面的酒洒了些出来,清澈沁凉的酒液湿了他们的手,又在彼此的喜服上留下了淡淡的斑痕。

  长睫茫然地扇动着,在若梨还不曾完全回过神时,裴屿舟已经起身来到桌边,将洒掉的半杯酒补满,又坐回到她身边。

  这次若梨没有推他,将酒杯接了过来,却在裴屿舟胳朝她伸胳膊时,扬起手,将杯子丢了出去。

  酒水在似乎映着淡淡红色的虚空洒落,“咚”的一声脆响后,银酒杯在地上滚了两圈,方才停下。

  屋内彻底静了下来,甚至有几分窒息般的压抑,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。

  不用看,若梨便知道裴屿舟的酒醒了大半,此刻的神色必是十分吓人。

  就在她强烈地奢望着他就此爆发,甩袖而去时,身旁的男人平静地收回伸来的,握着酒杯的手,从容弯腰将不远处地上的酒杯捡起来。

  预想之中的暴风雨不明缘由地偃旗息鼓,亦或者它根本不曾出现过。

  悄然抬头的若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,还有那如往常一般,沉然不变的英俊面庞,心口一滞,焦灼无措。

  这和先前的他完全不同。

  将酒杯擦干净,第三次满上酒回到她身边后,裴屿舟没有如前两次那般急着将酒杯递过来,他站在若梨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,唇角勾起一抹极浅,却颇为危险的弧度,“再不喝就办正事。”

  长睫终是因着不安慌乱地颤动起来,若梨轻咬着抹了口脂,越发红艳诱人的唇瓣,抬起手,一点点,似乌龟般朝他挪去。

  属于他们的长夜才刚刚拉开序幕,裴屿舟有的是耐心。

  他半垂着眼帘,将她这份徒劳的挣扎尽收眼底,心却并不是面上这般平静淡然。

  新婚夜,洞房花烛,这些都已成定局,她仍是要做这些无意义的,试图惹怒他的反抗。

  嫁给他对她来说当真就没有一点憧憬与期待?

  在他紧迫的注视下,若梨只得乖乖抬起手臂与他缠绕,仰起头将这杯辛辣的酒喝了下去。

  看着他将酒杯放回桌上,一步步往回走,静坐在床上的若梨半掩在袖中的指尖掐进掌心,留下了道道红印。

  他的手伸来时,她本能地别过脸,但下一刻头上一轻,沉重的冠被取了下来,如墨般乌黑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,将她纤柔单薄的背脊全部覆盖,发梢已快触到床榻。

  华服加身的端庄雅重淡了开,她变得柔软灵秀许多。

  小手忍不住抬起,揉了揉骤然解脱,犹有酸痛的脖子,若梨戒备地看向自顾自脱着红色喜服,随意丢在一旁架子上的男人。

 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目光,裴屿舟侧过脸,轮廓线条因着烛火似乎柔和了几分,他淡淡地问:“饿不饿?”

  下午她吃了不少糕点,又一直趴在桌上睡,哪里会饿,但想到若是说不或许他很快就要将衣服脱得干净,便点了点头:“想吃醉仙楼的杏仁酪。”

  接着,若梨又略有急躁地加了句:“我只要你买的。”

  明白她的小心思,男人目光深了几分,那抹欲色被他暂时压下,指尖动作依旧,很快身上就只余里衣和长裤。

  那挺拔,结实的身材越发清晰分明,明明什么也没做,若梨便已能想象到他如今的强悍。

  父亲的死,还有战场的这三年,真的将他改变了许多。

  由内而外的。

  正当她盯着他出神之际,裴屿舟猝然转过身,若梨立刻慌张地半垂下小脑袋,躲避他让人心悸的视线。

  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,男人来到衣柜前,打开看了眼,从几乎都是黑色的衣服里取出套颜色稍微亮些的。

  “还要吃什么?”展开衣服,他边穿边问。

  因着他的纵容,心绪有些不定的若梨摇了摇头,小声道:“你看着买吧。”

  话音未落,她的视线中便出现一双熟悉的长靴,不等她自己抬头,小脸就被男人粗粝的大手托起,红艳的软唇被他重重堵住,湿润的舌尖探出,很轻很缓地浅尝着香软,欲念在纠缠间弥漫,浓烈而露/骨。

  时间不长,也不曾深入,裴屿舟便松开了手,转身离开。

  而他的唇上已染上一抹异样的红,淡了往日的冷锐戾气,平添一分惊心动魄的艳色旖旎。

  至少守在院门口的阿七与阿城皆是愣了片刻。

  这,国公爷的定力未免太好了些,瞧着已经厮磨过一番,竟还能衣着整齐地出来去给夫人买东西。

  只怕过了今夜,他宠妻如命的消息便要传遍京城,搞不好还得多个惧内……

  这实在是与他战神的威名,相悖万里。

  京城繁华,街上此刻尚且有些人烟,裴屿舟骑着追日来到醉仙楼,在所有人惊畏的目光下阔步进去。

  掌柜的亲自出来迎接,请他去楼上上座,将自己要的都报了一遍,男人便交叠双腿坐在窗口,视线不曾落在下面明亮的街市,而是望着灯火阑珊的远方。

  看似深沉冷然,实则眼前只有一张绝色的小脸,明眸善睐。

  她比三年前失明时精神许多,却也越发会闹腾。

  甚至他曾动摇过,想着放过她,等她自愿与他行周礼,为他生孩子。

  不过这也只是瞬息的念头。

  若他不逼,多半要当一辈子和尚。

  吃的准备好掌柜便赶忙上来通报,裴屿舟随手丢了锭金子给他,提着食盒离开。

  回到奕竹院时,里面依旧灯火通明,走进厢房绕过屏风进入内室,便看到了那个已经蜷缩进被窝的纤细身影。

  将盒子放到桌上,裴屿舟在床边坐下,也没上手,语调如常:“起来吃。”

  下午睡得稍久,再加上这红通通的喜床格外扎眼,若梨根本没有倦意,听到他的话也只得慢吞吞地坐起来,爬到床边。

 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裴屿舟坐的位置正对她的绣鞋,若要去够,总得往他身边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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