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离京城_折姝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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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离京城

  在若梨不安地咽喉咙时,裴屿舟轻轻捏住她肩头松松垮垮的衣衫,不疾不徐地提上去,将那片诱人的雪白遮住。

  接着,他俯身凑到她耳畔,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开口前,他先呼出一口比刚刚更为滚烫的气。

  臂弯之间的少女猛地一激灵。

  “程若梨,不想活着了?”

  “还是忘了在福安寺做的反抗?”

  他的声音低磁,透着丝陌生而蛊惑的哑意。

  想要躲避的若梨小脸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胳膊,像磕到了墙,疼得沁出了泪花。

  而她咬得皱巴巴的唇瓣却在点点复原,眉眼间的抗拒之意淡了几分。

  春枝离开,她身边便没有可信的人,独自住在这里确实很可能遇到危险。

  更何况她怎会不想活着。

  不仅要活着,还要看到长公主的报应,要离开国公府这座囚牢,去过平淡却自由的日子。

  哪怕这样的日子只有一天,甚至更短,若梨都知足。

  将她的转变尽收眼底,裴屿舟的神色却变得压抑深邃起来。

  他会好好护着她,也定为她讨公道。

  至于离开,她如今想都别想。

  耳畔的呼吸骤然敛了几分,微风拂面,若梨的碎发轻轻飘扬着。

  裴屿舟站直身,朝门外候着的两个婢女抬了抬手,她们立刻进来帮新主子收拾东西。

  只是最后,所有需要的,可以带的东西加起来连一个箱子都没能装满。

  不管是衣服,首饰,亦或者是胭脂水粉都少得可怜。

  眉目紧蹙,裴屿舟盯着那一口木箱里近乎寒酸的物件,神色压抑。

  以前他从未在意过若梨的穿着打扮。

  最多的感觉就是简单,但得体,时至今日才发现,她过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难。

  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根本不需要这么些小厮,因此腿脚慢了点,没抢到活的只能空着手来,空着手回。

  他们面面相觑,俱是退到抬箱的两人身后,降低存在感。

  “回去。”

  冷冷的两字传来,所有人都松了口气,忙不迭地应声,原路返回。

  柔声婉拒两个婢女的搀扶,若梨攥着盲杖,默默等在最后,直到声音都远了几分,她方才开始用杖探路,慢慢往前走。

  春枝离开了,她也不想再依赖其他任何人。

  好不容易熟悉的芳华园不能住,若梨虽有点难过,却不会为此郁郁。

  在裴屿舟院里,再加上国公的威慑,至少下人们都会有所顾忌,不敢欺凌于她。

  至于长公主……

  想到她,若梨握着盲杖的手便紧了起来,胸口沉沉地起伏了片刻。

  如今姜锦芝应是不会再轻易动她。

  恍神的这片刻,若梨的双脚不小心打了架,身子踉跄,即将失去平衡前,一双温热的手扶住她纤柔的肩,将她轻轻稳住。

  垂下眼帘,少女略显仓促地后退两步,无声地躲避着他的触碰。

  裴屿舟俊脸上神色不变,像是对她的态度不甚在意。

  接过婢女手中的纸伞,他来到若梨身侧,将伞都倾斜到她头顶,自己则完全落在烈日下。

  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,飞快地越过二人,密集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就消失了,周遭静默得厉害。

  谁都不曾开口说什么。

  虽看不见,但若梨很熟悉裴屿舟的气息,所以她知道此刻应是只剩他们二人。

  垂下眼帘,她继续不慌不乱地用盲杖探路,慢吞吞地往前走,而裴屿舟的脚步也变得极为缓慢。

  从后看,二人的背影异常登对,那点违和的慢也显得微不足道。

  裴屿舟只会在要转弯,或者有阻碍物时开口提醒,其余时候他都由着若梨自己摸索。

  不知不觉便接近晌午。

  头顶的阳光越发灼烈,蝉鸣也变得尖锐响亮,难免让人生起烦躁。

  若梨的鼻尖沁出了细汗,小脸上晕散着闷热的潮红。

  至于裴屿舟,豆大的汗水早已顺着他的面颊蜿蜒,锦衣背后湿了大片,且还在不断扩散。

  照着若梨的速度,他们还得走一炷香。

  末了,裴屿舟合上伞,隔着薄薄衣料攥住若梨细嫩的腕,将滚烫的伞柄塞进她带着点汗意的掌心。

  而后他的手臂毫无征兆地绕过少女的背,直接将她横抱起来。

  “世子若热得厉害便先回去,我可以自己走。”

  若梨很是抗拒裴屿舟汗涔涔的滚烫胸膛,抱着盲杖与伞往前挪,试图与他拉开距离。

  悬空的双腿也不停地蹬着,做着无用的挣扎。

  “程若梨,两条腿都能打架,你准备自己走去哪?”裴屿舟也不生气,只挑了挑眉,慵懒地反问她。

  眼睛看不见,脾气倒犟得厉害。

  俯首间,他额头一滴豆大的汗水竟直接落了下来,凑巧砸进若梨没有聚焦的眸中。

  她瞬时难受得呜咽,丢了手里的东西就要去揉眼睛。

  但在那之前,裴屿舟迅速腾出一只手制止,语气也变得急躁:“别乱揉!”

  她的眼睛究竟为何看不见至今还没个明确定论,更不代表完全没有复明的可能,毕竟天下名医众多,太医院那些御医的经验或许还不一定有民间大夫丰富。

  所以远远不到放弃的时候。

  将人放到地上,裴屿舟双手捧住她温热的小脸,微微抬起,强硬地无视她所有的闹腾挣扎,往她眼里吹着滚烫的,克制又绵长的热气。

  若梨异常难受,长睫扇个不停,很快便开始掉眼泪。

  好些以后她第一件事却是用力推开裴屿舟的手,焦急又有点狼狈地后退好几步。

  不仅是眼尾,若梨的面颊也红得厉害。

  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。

 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与裴屿舟这般亲密,但不管他出于何种心思,她都只剩抵触:“男女授受不亲,还请世子注意分寸。”

  能不厌恶他已是极限,若梨绝不要再和他有半点越轨的牵扯。

  漫不经心地收回被她甩开的手,裴屿舟睨着少女那张白嫩的小脸,烈日炎炎,却笑得冷:“程若梨,你现在都敢嫌我了?”

  轻咬着唇瓣,若梨别过脸,弯腰蹲到地上,手刚触上青砖便又缩了回来,指腹犹存几分热意,而她的小嘴却不曾妥协:“若非世子一身是汗,还要强迫于我,我的眼睛也不会受难。”

  就在她又要忍着烫去摸索盲杖时,裴屿舟将它捡了起来,塞进她掌心。

  胳膊肘支着腿,半蹲在地上,他俯视着若梨,似笑非笑地打趣:“既然伶牙俐齿,以前怎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?”

  抱紧盲杖,少女缓缓起身,即使如此还是晕了片刻,有所缓和后,她背过身继续走,语气异常平淡:“世子何必明知故问。”

  以前若梨觉得只要自己安分,不争不贪,长公主至多挑些刺,应是不会取她性命。

  但婚约,还有福安寺,以及惊马之事都将她逼到绝境,生死边缘走过几遭,她如今看不见,也已经不怕了。

  左不过是一条命,唯一的执着大概只是不想死在姜锦芝前面。

  望着她纤柔又孤拗的背影,听着那细细密密的敲击声,裴屿舟只觉得更加烦躁,心口像被块石头压着,堵得慌,又掀不掉。

  之前在福安寺亲他,可怜兮兮地向他求救,求庇护,如今他想方设法护着她,她却连与他好好说句话都不愿。

  碰她一下还被厌嫌。

  裴屿舟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气。

  想着,他又迈开腿追了上去……

  若梨搬进奕竹院没几天,便到了裴屿舟十八岁生辰。

  姜锦芝半个多月前便给京中许多权贵发了请帖,所以一大早府上就热闹起来。

  父子二人这些时日一直忙着打探名医的消息,没有应酬的心思。

  但裴屿舟已被封官,暂时任职翰林院,来者是客,也是日后同僚,面场总要圆。

  所以他今日的衣着也更正式几分,并用金玉冠束发,显得贵气逼人。

  俊美的脸也几乎褪去青涩,初显男子的硬朗强势,越发让人面红心跳。

  路过若梨的闺房时裴屿舟停了下来,接着脚尖转向,径直往那扇半开的窗户去。

  彼时少女刚起身,正在婢女的服侍下梳妆打扮,白皙的小脸上尤有几分迷糊的倦怠之色。

  如今贴身伺候她的婢女唤做丹青,丹颜,都识字,所以她们会轮流给若梨念书,为她解闷。

  昨晚丹颜念的话本子有趣,若梨听得入了迷,晚睡近一个时辰。

  在裴屿舟要开口时,耷拉着眼帘的少女以手掩唇,眯起眼打了个秀气可爱的哈欠。

  眼角沁出点点晶莹的水雾。

  喉间溢出磁性的低笑声,裴屿舟胳膊肘撑着窗扉,双腿交叉点地,忍不住先打趣:“啧,也不知道是谁,前两天瘪着嘴说我这里不好,还要把我送的东西都退回。”

  瞧这模样倒是过得很舒服自在。

  慢吞吞地合上嘴巴,若梨放下手,柔润粉嫩的唇瓣轻轻揪着,片刻又松开,就在裴屿舟以为她要说什么时,乖乖柔柔的少女摸索到梳妆台上摆的一盒崭新的,如今最时兴的胭脂,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丢过去。

  若非习武之人本身反应灵敏,裴屿舟差点就要被它砸了鼻子。

  脂粉盒落在地上,里面细腻香甜的粉洒了一地。

  丹颜和丹青俱是停下手里动作,相视一眼,而后紧紧合上嘴巴,垂下眼帘藏住笑意。

  姑娘睡得晚,今日因着是世子生辰又不能赖床,自然憋着些小脾气,如今世子主动撞上来,还言语相激,那挨上一下也不足为奇。

  站直身,裴屿舟纨绔的姿态瞬间没了,看着地上那些粉,太阳穴“突突”直跳,只觉得此刻横尸在地,散得到处都是的不止一盒胭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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