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将成天堑 1_六宫粉黛无颜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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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将成天堑 1

  晨起方解了宵禁,陆绍翌出家门到骁骑营换岗,勒马出了集云巷,行至平宁坊,两个小厮衣裳的人拦住他,一顶四人抬的青呢小轿停在墙角,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出来:“陆公子,奴婢是宫里的,与慕容姑娘交好。”

  “定柔托你来的?她有何话?”

  “奴婢非姑娘所托,乃是不忍见一对有情人被活活拆散,才自发来的。”

  陆绍翌放下警惕,隐隐慌了起来:“这话何意?”

  “公子突然被调回骁骑营,难道不疑惑?”

  陆绍翌沉思起来。

  老妇人道:“慕容姑娘冰雪之姿,美貌无双,从前是因为年纪小,韫玉藏珠,才会被埋没,现今珠璀玉璨,焉能有男人不动心?”

  陆绍翌心跳一惊,开始紊乱如麻。

  “夜长则梦多啊公子,七夕将近,由来碧落银河畔,可要金风玉露时。”

  小轿走了,陆绍翌还在原地。

  若她嫁给别的男人,我必然活不得了,不管那个人是谁,我都要拼一拼。

  七夕至,宫中不同与民间的乞巧祈福,不过象征地各种宴会,金肴玉馔,拜神迎仙,宫女们发间系着红丝璎,在御苑放着河灯,拜月神娘娘。

  宸妃如常忙碌着一切,含着高娴雍容的笑意,宴罢没有回含章殿,坐着舆轿到了康宁殿,太后沐浴过只穿着靛蓝宝相莲纹寝衣,垂着发,青丝之中更添了银白,歪在榻椅上,锦叶为她按揉额头,直说今日怎地右眼皮跳个不停。

  宸妃眼神冰冷凄楚,双手捧着一个呈盘,蒙着红绸。

  没有让内监通报,令殿外值守的人退避,太后见到她进了内殿,脸上堆了慈爱的笑容:“瑜儿,怎地这会子来了?”

  宸妃目光冷如利刃,凌厉地闪了一眼锦叶,生生叫人打了寒颤,太后没由来的慌了起来,神情顿时严肃下来,对锦叶说:“你下去,哀家要与瑜儿说会子话。”

  待锦叶退下,宸妃直视着太后,像是看着一只青面獠牙的恶煞,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个姑母,她是怎样狠毒的人?怎样一副冷酷的心肠?她身上流的血是热的吗?

  拿开红绸,底铺一层红绸,躺着一只婴儿的金锁,累丝双层嵌玉镶宝云雷纹如意锁,这世上独一无二。

  她拿起来,眼眶含了泪,颤声哽噎着说:“这是曜儿出生那日,他的皇祖母所赠的,说云雷纹象征太阳与云雷共存天际,布云施雨,降甘霖雨露于千万百姓家,是皇帝才能用的,这上面的玉和宝石,也是苦心寻来的,我们曜儿,是白家和赵家共同的血脉,是最尊贵的皇子,将来也如他父皇一般,成为经天纬地的人,姑母,您当时是这样说的吧?”

  太后神色晦败,闭目泪水滑下眼角。

  眼前是自己端着白玉小碗,将黑乎乎的汁水倾入漱盂,只剩了半勺,掺了糖水,喂给呱呱啼哭的婴儿。

  婴儿只有两个月大,在发着高烧。

  生死由命吧。

  早知会有今日,握瑜的心智和聪明,不可能瞒她一世,只是这一天来得太急,让人猝不及防。

  她上次吐血想来就是因为这件事,这么多日子,一面隐忍,一面暗查,今日,是拿准了实证来的。

  宸妃过来攥住了她的衣领,泣不成声:“您为什么呀?姑母,瑜儿从来没有怀疑过您,我只当孩儿身子羸弱,天不眷顾,才被收了回去,我那样信任您,把他交给您,陪表哥出去巡狩,一场小病就要了孩儿的命,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,我只当我白握瑜福薄命浅,留不住孩儿,做梦也没想到,是您,枉送了他的性命!”

  五内如焚,肝肠寸断,涕泪如雨淋湿衣衫:“......您可知这些年我白握瑜的日日夜夜是怎样熬过来的,看着别人的皇子接连出生,想着我血肉相连的骨肉,我唯一的骨肉啊,太后娘娘,午夜梦回,你可梦到过那孩儿,你可有一丝悔悟?”

  太后被摇晃着,面如死灰。

  宸妃眼底殷红,嗓音已嘶哑:“你何以这样疑瑜儿啊?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,在这宫里,我们亲如母女,是守望相持的亲人,瑜儿自记事起,听说了您的事迹,便对您崇拜至极,你是巾帼传奇,脂粉堆里的神话,生而为女子如您这般,当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,瑜儿只是想做皇后啊,想和您一样母仪天下,恩泽万民,光耀我们白氏的门楣,想生一个表哥那样的明君,将来接替他开拓盛世,而我和您一样流芳后世,名垂青史,我拼着命生下了他,万万没有想到,握瑜在姑母眼中,是如武曌吕雉一般,祸国殃民的人物,姑母要未雨绸缪,白握瑜,是你的愚蠢,害死了自己的亲子,你活该!你活该!”

  猛瞥见腕上的南红菩提,一把扯下,恨得咬破了唇:“你念佛,做一百次水陆法会,佛祖就忘了你行的恶吗?诵一万遍地藏经,孩儿的亡灵就会安息吗,哈哈哈......他在天上看着呢,看着你白韫之,究竟是怎样的果报!”

  珠噼噼啪啪落一地,滚向四面八方。

  博山炉里的香灰染得烬了,吐尽最后一缕缭绕。

  殿中死沉沉的静寂,鲛纱雪帐被角窗吹进来的风吹拂,曳曳无声。

  好久之后,太后才开口:“做了皇后之后呢?”

  宸妃惊看向她,只见泪水已无,只剩下麻木的冷漠,一个飘零流落的孤女,一路走到今天,她的心肠早已成了一块没有温度的顽石。

  太后的声音像在时空之外,远的不真实:“野心这东西是一点点的膨胀起来的,武曌当年,也是自皇后而起,你是哀家生平所见,心智最厉害的人,熟读医书,固然替皇帝清除了很多麻烦,可也让哀家胆寒,哀家害怕有朝一日,皇帝成了你的挡路石,也会像傅正杰、沈从文,无声无息就死了,只有曜儿去了,才能断了你的来路,安心给皇帝做辅助,做他的左膀右臂,我白韫之害死亲孙儿,合该五雷轰顶,有什么报应自会以身承当。”

  宸妃不停摇着头,眼中布满了恐惧,趔趄着一步步向后退。

  “......白韫之做皇后,做太后,生下皇帝,从来不是为了光耀白氏一族,也不是为了什么流芳上世,名垂青史,是为了天下苍生,为了那些和白韫之一样孤苦伶仃、为人践踏欺凌的稚子,舍一人而取千万人,便是到了阎罗那儿,哀家也无怨无悔。”

  宸妃恍惚明白了,这个老妇人,她已超脱了“人”,不该用人之性来衡量她,就像幼时长辈们口中描述的那样,生来命硬,白虎煞星。

  扶着墙壁跌跌撞撞走到殿门口,又问她:“这一切,表哥知道吗?”

  若是他们母子合谋,那这人世当真绝望。

  身后的白虎煞坦然道:“他是后来才知道的,你们巡行回来,他心生疑惑,查了出来,也像你一样来置问我,后来,他一个月没有同我说话,直到我从建国寺回来,他亲去接我,才释怀的。对你,他到底是自负的,皇帝的通病。”

  宸妃走出了康宁殿,被同心两人扶着上了舆轿,对她们说:“去霓凰殿。”

  曹细如,我竟轻敌至此。

  前头的内监持杖进了垂花门,见人便打,皇后的奶娘也挨了数杖,昏死在地,到了内殿,皇后一脸忧惧地看着她,声线颤抖:“你.....你作甚......”

  宸妃本就长得瘦弱,一双眼睛出奇的大,此刻幽怨凶恶的眼神,真真同恶鬼一般无二,只差个长舌头了,凄厉尖锐的笑声响彻四周:“好个貌静守拙的皇后啊,到头来,我白握瑜成了项羽,折在你这个卑鄙奸狭的小人刘邦手里......哈哈哈哈......好手段,我怎就没想到,武曌当年也做过宸妃,只需循序善诱,推涛助浪......”

  灯光潋滟,映着皇后面容温吞敦厚,一袭杏黄提花凤尾寝衣,翠羽明珠珰,母性般慈蔼的眼神,雍容尊贵而平易近人:“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,来人,宸妃娘娘病着,快扶她回去,夜里风凉,怎地也不围披风,快取本宫的来。”

  宸妃恨极了这般模样,让人作呕的,扬手挥去一个巴掌,让你他妈的装!

  皇后骤然惊呆了,捂着脸颊,色厉目忿:“你疯了吧!”

  宸妃满意地笑了,喉间涌上一股腥咸......

  光怪陆离的世界,魑魅魍魉在狰狞地笑......她不怕,从小就是个坚韧的孩子,上天错生了握瑜孱弱的身子,我必要一副刚强的心肠,无惧鬼蜮,只要我足够狠,足够强,便是无常鬼来了,也能打败了,走了好久好久,终于看到了亮光,表哥,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在眼前,端起了碧玉碗,细细吹着药汤。

  “陛下。”

  皇帝试了试她的额头:“不热了,不热了就好。”

  “我方才见到曜儿了,他长大了,到了入学的年龄,写了一副字给我看,还是临的魏碑,孩儿是个极其聪慧的,无师自通,像极了你我。”

  皇帝眼底布上了沉痛:“不要想了。”

  他将她扶坐起来,垫了几个绣枕,谆谆说了许多安慰关切的话,等她康复了,再次带她巡行,与他并肩享受万千跪拜,继续统御六宫,代掌凤印,做最风光的女人。

  她笑了,她知道,他从来都懂的。

  铜漏滴滴,鼎炉里的苏合香氤氲郁郁,和着月白釉净瓶的一枝重瓣晚香玉,凝成甘芳沉润的一缕,萦绕一殿,小柱子近前说:“陛下,寅时了,您一夜未合眼,还是回昌明殿小寐一会儿,不到一个时辰就该上朝了。”

  皇帝捏捏额角:“你休息吧,朕还有几个奏本没有批阅,晚间再来陪你。”

  宸妃垂颔一拜:“恭送陛下。”

  他穿着明黄龙衮,整齐地束着发,戴着累丝嵌宝金冠,想来直接从前殿过来,一夜不曾沐浴换衣,待走到门前,她忽然由心生了一丝愧疚,鬼使神差问出了一句话:“表哥,你一直对我心有怀疑对吧?”

  灯烛辉煌,他顿住脚步,高大的背影僵了一下,沉默片刻,道:“父皇当年病况本来好转,却一夜之间突然急转直下,与你有关系吧?”

  宸妃展出一抹凄怆的笑:“果然,表哥是不信我的,既有此问,必是手中已有实据了罢。”

  握瑜一直以为,在这深宫之中,至少我们该是心意相通的,却原来是相怨相疑啊。

  皇帝转回了身,眉峰蹙着刚毅,眼瞳如幽深的井水:“你做的滴水不漏,熟知天网恢恢,朕让御药房的所有人繤写回忆录,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,在父皇驾崩前一个月,你去取他的药,在生藤黄前头滞留了片刻,父皇久服丹丸,中毒至深,御医开的解毒药就有藤黄,性烈,有大毒,稍一过量,就足以致命,而与丹砂中毒无甚区别。”

  宸妃下了地,双膝吻地。

  皇帝走过来,眸子燃烧着一簇火焰:“朕问你,今日说一句实话,朕要实话,到底是不是你?”

  宸妃心知今日难过关,泪如雨下,默然伏地磕了一个头。

  皇帝已知答案,沉痛地后退一步:“你做的,为我做的,便同我做的没两样,我竟是个......弑君弑父、十恶不赦的......”

  宸妃上前抱住他袍角下的小腿,哭的凄楚哀哀:“你还能原谅我吗?我是为了让你早一日上位啊,先皇儒弱,国家内忧外患,他在位一天,那些老虎只会不断养肥,壮大,若等到鲸吞蚕食的那一日,你岂不成了鼎鱼幕燕,表哥,瑜儿不惜丧心病狂,全是为了你啊,为了你能坐稳那个位子,瑜儿一片真心,日月可鉴!”

  皇帝甩开她,俯身冷冷逼视着,眼珠布满血丝,蒙上了一层悲哀:“你不过是怕自己天寿不永,想早一日做皇后罢了,真心这两个字,你自己信吗?握瑜,你喜欢的是赵禝这个人吗?你喜欢的是他的华衣冠冕,他手中的权柄,他能给你母仪天下,你和皇后淑妃她们有什么不一样,你们对朕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真情挚意?我堂堂一个七尺丈夫,要你个女人为我冲锋陷阵了吗,你这一身伤疤,是为了什么,你看透了我的弱点,不就是为了让我欠你的吗,我不是在还吗,我他妈这些年不是一直在还么!”

  宸妃双手捂面,泪水溢出指缝。

  皇帝只觉身心疲累不已。“你走吧,到瑞山温泉去养着,待好一些回渭州去吧,你不是一直想风风光光回去省亲么,朕许你全副皇后仪仗,谕令渭州修建行宫,你便在那里好好休养着吧,这几年不要回来,朕怕见到你,会忍不住,手刃了你。”

  语罢,缓缓步向殿门,脚步沉重,肩头似负千钧,从今而后,那个皇位,沾着父皇的血。

  我们,都是沟渠里的臭虫。

  第二日,仪仗长队簇拥着妃嫔的玉辂车,浩浩荡荡出了朱雀门。

  皇后站在雉堞上望着。

  第一次觉得,呼吸如此顺畅。

  这么多年,我头顶这柄刃终于挪开了。

  康宁殿,太后坐在上首不停垂泪,皇帝坐在下头揉着额角,太后啜泣道:“为娘罪孽深重,待过一年半载,她心里平息一些,哀家亲去渭州,负荆请罪,求得她的原谅。”

  皇帝心生烦恶,起身往外走,太后在后头唤他:“禝儿......”

  他脚下未停,哀莫地说:“母后,您是这世上的神,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,儿子不敢置喙。”

  话音委委落地,他已出了内殿。

  幼时看着自己的父母,相敬如宾,母后对着父皇,总是贤惠的解语花,可是转过头,眼神就冷了,父皇是温懦仁笃的谦谦君子,母后从心底里看不起他,母亲敬爱的是杀伐果断的君王,父皇是仁君,却不是合时宜的君主。

  母后要把儿子锤炼成合格的君主。

  她说,你要像你父皇一样,有着温润谦和的外表,足以麻痹敌人,而内心,要像你的皇祖父,睿智英明,杀伐果断。

  那时他只是在想,若我做了皇帝,那些后妃是不是也和母后一样,对着我一张面孔,背着我是另一副面孔。

  皇祖父对三弟说了夸奖的话,说他有仁君的风范,母后眼中闪过了阴鸷,不久后,三弟的母亲罹患痨病,彻底失宠,她的胞妹进宫取代,三弟落到狠毒的姨母手里,变得日渐唯唯诺诺,畏首畏尾。

  大哥身边的近侍在树丛与霓凰殿心腹会面,原来也是母后的人,所以大哥变得越来越狂傲,不可一世。

  诸人者,不如诛心,诛其心志精神。

  母后的心中,儿子不过是一把利剑,她要将这把剑磨砺的足够锋锐,来荡平浊世,大哥便是那个磨剑的人。

  站在阳光下,极目远眺,宫墙琉瓦之中的刀光剑影,虚伪狡诈,让人喘不过气。

  我却要在这里一生。

  定柔等太妃午睡了,跟慧姠告了小假,快跑到废院,揣着花生和毛团的食物。

  大红朱门竟是开着的。

  走进去,一个雪白襕袍的男人坐在院中石桌旁,静静望着她:“我就知道你会来。”

  定柔心觉异样,他今天有些不同,语气谦卑,眼神寂寥。

  敛衽福了一福,唤草丛里的花生和毛团出来,将食物放进盘子,一边给它们清理身上的杂草,梳理毛发,男人问:“你喜欢猫狗?”

  她嗯了一声。

  男人说:“我不甚喜欢,总觉得它们的毛很脏,不知藏了多少灰土。”

  她道:“多给它们洗洗不就行了。”

  他说:“洗多少遍也觉膈应,整天在地上打滚,洗一百遍也洗不掉,还到处掉毛,沾的那儿都是,后宫都不敢养带毛的,只有静诚妹妹养着。”

  定柔不忿道:“这是什么古怪想法,难不成还叫它们剃光了毛?它们最可爱的就是这一身毛茸茸,猫狗比人通人性,你对它们好,喂它们食物,它们便全心全意依赖你,我从前在妙真观养了一条小狗,因为师傅对毛发过敏便送给了山下的小孩儿,后来过了两年,有一天,晨起开了观门,小狗忽然在外头卧着,呜呜咽咽,像是要跟我说什么,没多大会子便躺地咽气了,我这才知道它患了口炎,好久没进食了,临死前来跟我道别,十多里路,它竟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,就为了看我一眼。”

  男人听怔了:“真的吗?”

  定柔点头:“你对它好,它都懂,绝不会辜负。”

  听她如是说,忽觉对小禽小兽生了喜爱,起身走过来,挽起衣袖,试图抚摸一只猫儿的绒毛,果然软软绒绒,摸着甚舒服。

  定柔的一只手在旁边,如葱段如柔荑,纤巧玲珑,肌肤凝着剔透,指甲粉彤,他心下荡漾,伸手去抓,她却猛然起来,到吉祥缸里盛水去了。

  就着洗了洗手,指尖将一缕发拢到耳后。

  耳上的紫晶,衬的脖颈如腻雪,吹弹可破的底子,他想象着那红的滴透的样子,心中一阵狂跳。

  慕容槐,你得逞了。

  为什么她偏偏姓了慕容,若非如此,也不会让我们之间隔了一个三年,也不会让别人捷足先登。

  她喂完了猫狗向他说了告退,便要走,他猛然抓住了手腕,失落的小孩儿般乞求:“在陪我一会儿好不好。”

  她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,甩甩手腕,挣脱开:“奴婢不能多逗留,太妃该醒了,抱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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