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关于狗子的名分问题_六宫粉黛无颜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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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 关于狗子的名分问题

  火树银花合,星桥铁锁开,金吾不禁,万民同乐。

  应天门楼阙上,望着人潮汹涌,口呼万岁,皇帝环顾左右,公卿纡佩金紫,妃御衣香鬓影,却无可心那个人。

  花天锦地,一夜烟火不断,纷落如雨,香车宝马铺满路,他的心空落落,像梧桐树失去了根脉。

  新年伊始,是最忙不暇接的时候,有大朝会,祭天仪式,宫中大宴小宴,到了初三后半晌才腾出功夫,只有一个时辰,回来还要召见使臣,路上走的急,一路打马狂奔,山风呼啸过耳。

  定柔除夕夜自己过的,两个嬷嬷本要留下,主子身份不一般,不敢离开一步,定柔怎好叫她们撇下阖家团圆来守着她这个外人,便好说歹说,不得已拿出了主子的威信,将两人推上马车送走了,再三嘱托,破了五再出门,否则不吉利。

  小院灯火通明,她吃了年夜饭,守在桌前用眉笔描出两个小像。

  一个讨厌鬼男人,一个可爱鬼小女娃。

  大道上的雪化了,泥泞不堪,马腿整个成了模糊的,皇帝到了小院看到上着锁,骁骑卫说,主子到后山采野梅花去了,皇帝沿路找寻,山路石头多,没有泥污,走到后头山腰,定柔挽着一个竹篮子迎下来,身后五步远跟着带刀的两个骁骑卫。

  他觉得自己心胸愈来愈狭小了,看到她和异性站在一处,就会酸意翻涌,心里哪哪不是滋味。

  她要做什么事,合该她的男人亲自来守候,保护。

  定柔围着银狐斗篷,内穿杏色袄襦,戴着风帽,露出一张秀美的容,睫毛挂着口中呵出的雾气。“你怎么来了。”

  许是年节,喜庆的日子不想惹得不快,她语声温柔了许多,叫他听得骨头酥了一般。“废话,想你了呗。”

  转而上前揽住她的腰身,相携下山。

  回到小院,打开门锁,望着四下空荡荡的,男人没好气地问:“你怎么让她们回去了?混账的,竟敢撇下你!”

  定柔白了他一眼,故意软糯糯地反问:“我逼着她们回去的,不行啊?”

  他分明听出两分撒娇的意味,顿时心下一荡,眉目间愠色消去,展开笑颜:“行,你想怎样都行,想杀人放火,你男人给你毁尸灭迹。”

  回到楼上,她将花篮子搁下,到厨房木甑子里取出滴好枫露茶:“你来的真巧,我去岁收了一些香枫叶,阴干了保存着,昨夜入甑,小火慢蒸,方出了色,快吃吃看。”

  他接过啜了一口,倒与平日吃的不同,还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清新甘芳,似是梨蕊,便问她是什么水。

  定柔道:“我用春天梨花上的露水蒸的,只收了一小茶叶罐,一挥发,就剩你手里那一盏了。”

  他笑侃:“小生好荣幸。”

  端着梅子青小盏殷勤地递到她口边,定柔也不客气,就着他的手大喝了一口,男人心疼的皱眉:“给我留一些啊。”

  定柔“咕咚”一咽,哧哧地笑起来,重新拿起针线筐子,棚子里绣着一张花笺,一枝暗香疏影,两句小令,皇帝喝完了剩下的,看她在纸上绣花,笑道:“你是有多无聊,竟做这个。”

  定柔捻了一缕黑线,一笔一画绣着字:“我看这副不错,便想着绣出来,届时裱个精致的小框子,挂在墙上,我还想凑齐四君子呢。”

  皇帝突发奇想:“改日我绘一幅丹青,你绣出来如何,岂不比这个好。”

  定柔点头,回了句:“好啊,你别画的复杂了,不然绣的时候纸张禁不住,会烂掉。”

  皇帝静静望着她,眸光如珠辉流转:“画你自己如何。”

  “要画的好看些啊,画丑了我可不依。”她说话不夹枪带棒的时候,真真可爱到了极处,唇角弯弯,勾起着俏美的弧度,浅浅露出玉粳瓠齿,颊边靥开一抹莞尔腼腆。

  皇帝颇动容,凑近讨好道:“真是个慧心巧思的小娘子,小生得之幸甚!”

  定柔戳了他一下,示意别挡了光线,皇帝坏笑着伸出一双爪子,上下其手,胡乱地胳肢她,害她险些扎了手,针线筐子打翻在地,满屋子躲闪,皇帝越战越猛,定柔笑的花枝乱颤,几乎岔了气,被他弄翻在榻上,压倒身下。

  本想坐一坐就走的......管他呢,天塌下来也不走了,溺死温柔乡算了。

  片刻后,屋中传出男女喘息的声响。

  方才采来的几枝粉梅湃在春瓶里,疏疏的枝丫,小小的花。

  石青色的帐帷波浪汹涌......良久后,男人掀开一边,挂上铜钩,衣裳半开坦着结实的胸膛,坐到床沿给自己系衣带,女子从另一边起来,衣衫大敞一直褪到脊后,锁骨泛着玉晕般的光泽,肩头和颈中布着印痕,往下是紫红色的兰草兜肚,发髻已乱。她拍拍嫣红发烧的脸,也开始整理衣服,男子围上白玉腰带只觉通身畅快。女子系好带子踩着鞋到妆镜前篦发,拆了凌乱的发髻,那乌莹莹的发丝垂顺如云瀑,男子呆呆看着,见她只篦了几下便熨帖利落,口中衔着一只素玉簪,白嫩的双手轻快地绾成一个燕尾圆髻,簪上固定,斜一朵米珠小花,再无其他点缀,她完全不爱那些累赘的首饰。

  男人一刻也不愿离开她,即便得到了仍觉着遥不可及,不知哪时会再次飞走。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,吻又落在颈,摩挲着肌肤间幽香淡淡。他语声低如轻喃:“宝贝,爱死你了,真想把你一口一口吃了......我们天天在一起好不好,你跟我回宫,做我的贵妃。”

  女子靠在他怀里,一双眸子如露如星,明显闪过一丝不悦。她说:“不用这样折腾,我们现在挺好,我在这儿等着你,你想起我就来,想不起就不用来。”

  男人听完手臂一僵,瞬间急了:“你难道一直跟我偷偷摸摸下去?不想名正言顺?”

  女子垂眸,眼底尽是忧虑:“我觉着我们这样挺好,彼此都有个退路,哪天等你倦腻了,好分好散。”

  男子呆目舌结:“你......原来......等着我厌倦你呢是吧?好!你等着吧,等一辈子!”

  语罢,摔门而去。

  朱雀楼上,寒风呼呼灌满耳膜。

  皇帝站在雉堞边,黑狐毛迎风纷飞,望着层出不尽的飞檐翘角,琼楼玉阁,参差千万人家,中京城的盛世繁荣,能得几时久?

  襄王得了口谕沿阶上来,朝服外围着雪貂大裘。

  皇帝叹息道:“四弟,我怎么混成这样了?我跟她之间这世情世故全颠倒过来了,什么都得她做主,高兴了就跟我好,不高兴就扔脸色。我根本不敢惹她,在一起时说话小心翼翼,稍有哪句话不顺她心思了能半个月不理我,现在的情况是,不是我给不给名分,是人家不给我名分,人家给自己留着退路,只让当情夫不让做丈夫。说到底还是不信我,不敢托付终身。”

  襄王听得发笑:“这位女子当真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孤品!”

  皇帝望着云雾霭霭的西城外,山岭叠嶂连绵,小院就在那山壑之中。“我心之所选的人,自然是这世间的独一无二。”

  襄王也循着哥哥的目光望去,道:“臣弟去年也在外头宠幸了一个,是个歌女,我怕母后知道,置了宅子下人养着,原先同我说她身世卑贱不敢奢求名分,就图我能时常探视,就图心里有她这个人,时日一长就变了,背着我偷倒避孕汤药,被我察觉了,可怜兮兮的跪着哭求,说想要我一个骨血,说白了还不是想借着孩子进府要名分,我后来也厌了没再去瞧她,只吩咐下人好生看顾。”

  这话提醒了皇帝,若有所思:“我倒盼着她能给我生个孩子,兴许有了孩子她就踏实了,改日问问张嬷嬷,她是不是偷偷吃着避子汤药。”

  过了上元节,年味儿便一日日远去了,时节渐地暖了起来,风和日煦,褪下了厚厚的皮毛,顿觉松快了许多,立春在正月,何嬷嬷说,看这样子要早早暖起来了。

  定柔想念女儿的紧,又想着大正月里,她一个新寡,按照俗世的习俗,丧夫头三年大凶,是不能去给父母拜年的,视为不详,她只好数着日子等,免得又说冲撞了。

  二月,竹篁新青,杏花冒出了芽苞。

  起了个大早,因为怕男人阻挠,便没有跟他说,匆匆收拾了包裹,留了两句话给张嬷嬷,托她转诉皇帝。而后独自带着何嬷嬷下了山。

  马车里,何嬷嬷试问:“姑娘,老奴多嘴说一句,皇上既愿意给名分,您何不受了,那皇宫是锦绣富贵地,趁年轻貌美,挣揣一条出路,您和孩儿后半生被人敬仰着,还用怕陆家那起子欺凌不成。”

  定柔低头,脖颈那儿好似负着沉重的东西,好一会儿才道:“姆妈,一辈子长长,我不能都拿来赌,赌一个男人的喜爱有多久,我输不起。

  那里是个四四方方的天地,祸福荣辱全凭的一个男人的喜怒爱好。他与青梅竹马,与徐昭容,林顺仪在一起的时候,未必没有半分真心,我与旁人不同,我不是清白之身跟的他,又是臣妻,带着孩儿,路一旦趟开,就没有回头了,他身边百花争艳,如花似锦的新人源源不绝,真到了色衰爱驰的那一日,我和孩儿对的将是万劫不复。

  就这样有一天算一天吧,等他倦腻了,我带着孩儿回南边。”

  到了慕容府已近晌午,从西侧门进了后宅,一路走偏僻的小路到了山月小筑,母亲坐在院外湘妃椅,给安可梳小鬏鬏,两个月不见,女儿长高了一寸,也胖了一些,小圆脸愈发像个红苹果,泛着红润的光泽。

  “快看,娘亲回来了。”温氏指了指,安可望着那个莲青衣衫的身影,扭捏着往外婆怀里钻了钻,明显与亲娘生分了。

  定柔大大给母亲行了个礼,感激将女儿养的这样好。“谢谢娘。”

  温氏斜了她一眼:“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,她是你身上掉下的肉,算来算去还是我的肉,我如何不疼?我一片苦心为着你们娘俩打算,你是半分也不领悟,要为那姓陆的死鬼守节,人死如灯灭,好似汤泼雪,你便是再忠贞不渝,他也看不见,听不到,说不准早就投生转世去了。难得你老子娘赐了一副好皮囊,你偏是个一根筋的,也不知随了谁。”

  定柔上一阵烫,心虚的不敢直视,再次福一福:“娘的大恩,女儿不敢忘。”

  丫鬟端了茉莉茶来,母女俩正说着话,却见两个小厮抬着箱笼进来,说四少爷回来了,回绾心小筑换衣服去了,箱子里是给父母亲带的礼品,西域的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,稀奇药材,葡萄酿,等等,陇西接壤安西都督府,互市繁茂,有许多中京都见不到的稀罕玩意。

  温氏难得被儿子这般挂念,喜不自胜地打开箱子,对丫鬟说:“去孙府通知小十两口子,午晌回来用饭,咱们多久没吃顿团圆饭了,今天怪不得一大早喜鹊叫呢,原来我孩儿们回来了。”

  稍后慕容康换了家常的袍子来山月小筑给母亲请安,皮粗糙了许多,难掩沧桑,西北风大,再加上槁木死灰的神情,削瘦的下颔,突出的颧骨,凌乱的络腮胡,定柔鼻尖一酸,四哥不过比皇帝大了一岁,却生生好似老了十来岁,当年那个雄姿英发的儿郎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
  温氏心疼地拿帕子拭泪,啜泣道:“儿啊,你这次探亲假延请了多久?”

  慕容康知道母亲又惦记起续弦的事,吃着茶,神情淡漠道:“不走了,我提调兵部职方司了,以后留在京城。”

  温氏不敢相信,霎时大喜过望:“升官了!什么职位啊!职方司可是美差啊!一般人可进不去。”

  慕容康道:“正六品主事,比我原来升了一阶。”

  温氏眼中光芒稍黯,咬牙道:“比大少爷小了一级,不过你是个出类拔萃,就是少了时机,娘就不信,在这京城不能出人头地!”

  定柔低了低下颔,上愈发火热一片,四哥能有出头之日,绝非巧合。

  她有种卖身的感觉。

  慕容槐去了松竹观静修,过几日才能回来。温氏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孩儿们爱吃的小炒,,拿出了淮扬带来的状元红,毓娟俩夫妇姗姗来迟,二三载不见,毓娟圆润了许多,孙姐夫倒是个眉目端正的人,听闻仕途不大顺利。饭罢,定柔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交给母亲:“都是我纺缉赚下的,我在家小住几日,就当人事,现下长嫂当家,我不想落下闲话。”

  温氏要塞回,定柔已拿起包裹往云葭小筑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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