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6. 第五十六个树洞 幼鸟脱巢_国王长着驴耳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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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6. 第五十六个树洞 幼鸟脱巢

  最近,托女儿的福,春初珍成了棋牌室的大名人。

  相熟的牌友记挂春早成绩,得知分数后全都咂舌不已,一传十十传百的,到菜市场采买也没少被人拉住寒暄。

  这不,今天刚一组局,才坐下哗啦啦搓起牌,对面就有人问起:“初珍啊,你家春早最后志愿选的清华还是北大啊?”

  春初珍含蓄地笑笑:“报了北大法学。”

  牌桌一瞬哗然:

  “学法好啊,以后去了法院,那可是金饭碗啊。”

  “当律师也挣钱,不是说有什么四大律么。”

  “哎唷,你们家这两个女儿怎么都这么有出息啊,畅畅F大,早早北大,你什么时候也出本书开个讲座说说怎么培养高材生的撒。”

  “从小看你家春早就聪明,考这成绩一点不意外。”

  “我看是初珍基因就好,两个女儿都漂亮机灵,你看她这阵子回来后赢咱们多少钱了。”

  “就是……”

  春初珍半垂着眼,装淡定码牌:“哎,你们就别埋汰我了,主要还是孩子自己知道用功,我就是个管饭管住照顾起居的,没什么经验可分享的昂。”

  左斜角的开小卖部的陈婶瞥她:“你别怪我多嘴问一句啊,你们春早是谈对象了吗?”

  春初珍觑她:“嗯?”

  陈婶挤眉弄眼:“我天天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小伙送她进出门呢,还在我这买过几次水和棒冰。”

  春初珍无奈地哈一声:“哦,是呢,那男孩一个高中的,喜欢她好久了,暑假就谈上了呗,孩子大了,管不住咯。”

  牌友好奇:“她这对象成绩怎么样啊?你都看得上,估计也不会差。”

  春初珍打出一个七条,故作风轻云淡:“他比早早成绩还好一些的,是今年的理科状元。”

  陈婶瞪眼:“状元?是不少微信里头到处传的那个说考726的?”

  春初珍:“诶,就是他。”

  “不得了,你们老春家祖坟要冒青烟咯!”

  又有人好奇:“人家报哪所学校啊?一个清华,一个北大?”

  “嗐,他跟着我囡囡后面报北大了。”春初珍合不拢嘴:“说去的学院可厉害。当时北大就跟他说想选什么随便挑,还给了好几万块奖金,没工作都开始赚钱了,你说这成绩好就是不一样。”

  满桌人交口称赞,艳羡不已。

  大家再无心出牌,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个没完,春初珍也喜笑颜开地答,中途,突地有男声在门口喊春初珍名字。

  是小区收发室的老李。他跟自由女神像似的,高举着个朱红色的EMS邮件封袋,气喘吁吁:“初珍啊!你家春早的北大通知书到咯——!”

  春初珍一怔,忙站起身,离位走过去。

  一时间,六张牌桌上的人都涌过去,看热闹,围个水泄不通,啧啧称奇。

  春初珍在组里面,双手接过那张扎实鲜红的封袋,看了又看,心激动到都要跃出嗓子眼。

  她克制着眼周的热度,喜不自胜地宣布:“今天下午的桌位费全我请了!”

  牌室一片欢腾,她将那文件袋小心护在怀里,跟众人道别,一步都等不到地朝外走,要把它送回家。

  暑气与灼日迎面而来。

  可能是外边的光过于刺目,不然她的鼻腔怎么跟被蛰到似的酸疼起来。

  百感交集。

  女人竭力压制着滂湃的泪意,进了阴凉无人的楼道,上几节台阶,才再也忍不住地,胡乱抹起脸来。

  情绪复杂积淀,导致膝盖都抬不动,她就停在那里,泪直流,哭喘着,多次模糊凝视这份红彤彤的信件,还不敢挨太近,怕泪液不当心渍上去,弄脏它。

  等回到家,坐在沙发上松缓了好一会儿,春初珍起伏的思潮才平静下来。

  她左右环视,老公去上班,大女儿不着家,小女儿干兼职。

  空屋里,只有光与影,和她自己,竟一下子找不出个能第一时间分担狂喜的人。

  女人无所适从地抓抓头,倍感欣慰,又有一丝孤寂。

  她抽张纸巾擦干净手与脸,没有拆那份北大通知书,只将茶几上的遥控器,报纸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物件挨个拾掇开,就留通知书端放到正中央,才站起身来。

  想想又把它拿起来,带去春早卧室,摆到她书桌上,又忽远忽近地调节位置和角度,确保女儿推门后能马上看见,才放心离开。

  走出房门前,春初珍倏地回头,三次把那通知书捧来手里,奉到佛龛旁父亲的遗照前。

  黑白相片里的鹤发老人注视着她,眼里有光,脸纹横亘,笑盈盈的。

  春初珍虔诚地点燃一炷香,在袅袅升起的烟丝里,她笑着哽咽:“臭老头子,我差点忘了,还有你能分享呢。”

  她把那张文件袋朝向父亲:“看看你孙女,一个比一个厉害。”

  “要我说啊,还是你女儿最厉害。”

  “你那时还骂我呢,骂多狠哦,说我不管前程,白养大我这个女儿,说我跟我哥思想境界没得比。那你现在再看着这张证书说一遍,我真的选错了嘛?”

  ……

  整理好情绪去煮饭前,春初珍还是将那份通知书档案袋放在了茶几上,这样,这个家里,不管谁先回来,都能第一时间瞧见它。

  熬汤途中,女人还不间断地跑出厨房望两眼,生怕一个不注意,那通知书就会跟血雀飞走了似的。

  春早是第一个到家的人,她提前得到短信通知,猜到通知书会在这两日到家,所以归心似箭。

  但没想到的是,一开门,大红色的信袋就映入眼帘。

  她大叫一声,鞋都没换就冲过去,将通知书举过头顶:“妈——我通知书到了啊!”

  春初珍在油烟机的风声里听见女儿叫唤,忙走出来,欢喜道:“是啊,我下午刚拿回来。”

  春早呜呜假哭,虚虚环抱,原地雀跃,像抱着心爱的纸娃娃般不撒手。

  春初珍提议:“拆开看看吧。”她也迫不及待了。

  春早摇摇头:“等等吧,等爸爸回来一起。”又问:“姐姐今天回吗?”

  春初珍一早料到:“晚上回来呢,我给她打过电话了。我还让你爸下班后把你外婆也一起带过来。”

  春早眼弯成缝:“真好,那等大家都到了再一起拆!”

  这绝不是她一个人的勋章与褒奖。

  所有人都有一份功劳,与有荣焉。

  话罢倒回沙发,翻看起密封的文件,上下左右,爱不释手,之后将它轻拿轻放到原位,坐等阖家规模的开封仪式。

  按亮手机,原也刚好发来微信消息,一张图片,外加一句问话:你收到了吗?

  小图乍一看像是通知书内页照片,春早忙说:撤回!

  原也:?

  春早有理有据:收到了。但我还没拆,先别让我看到,这样我拆的时候就没新鲜感了。

  “大笨狗”撤回了一条消息。

  春早弯唇:这么听话?

  对面:呵。

  春早:好啦,等我拆了就跟你齐分享,好吗?

  原也:OK。

  不多后,姐姐,父亲和外婆前后脚归家,在姐姐的浮夸打call声里,春早将通知书小心翼翼拆开抽出,春畅嘭一声打开香槟,嗷嗷叫,客厅里又是一番欣喜若狂。大家都追星般和手持通知书的春早合影,而后喜不自胜地发朋友圈。

  快速解决完这顿庆功宴后,春早满心惦挂独处的原也,忙夹着通知书,见缝插针地潜回卧室给他打视频。

  那头秒接,男生散漫的俊脸出现在镜头里,故意耷着眼皮,调侃:“大忙人,终于排到我了?”

  春早失语一秒,将身边的正红色通知书摊开,展示给他看。

  “看到了。”原也声音里有了笑。

  春早问:“你的呢?”

  原也切到后置摄像头,特写了一下自己通知书的内页,春早低头对比自己这份,扭眉:“好像除了学院名称那一栏,也没差诶。”

  原也问:“你要什么差?”

  春早嘁声:“还以为元培的会更精致高贵一些呢。”

  原也语气淡淡:“我们的独栋宿舍楼已经够精致高贵了。”

  春早哽住,一秒挂断视频。

  对方追着打回来,再接通后,是他不可置信的笑颜。

  春早眯眯眼:“尊贵的元培学院的原同学,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?”

  男生在她的话里笑意愈浓,微一颔首:“还真有个事儿。”

  “嗯?”

  他握拳到唇边,咳一声,又把它当麦克风,跟线上采访似的,挨过来,很官方播音腔地问:“春大律师,春大检察官,什么时候能抽空去看海?”

  春早磕住唇,不然她绝对要在他可爱的反应里漏出怪笑。

  然后也一本正经答:“我需要和我的挚友童越商量一下,然后征求一下家父家母的同意。”

  一堆人名称呼呼啦啦怼过来,原也眉间起褶:“怎么听着人数都快能组成一个旅游团了。”

  “哪有,就童越,她男朋友,”春早滚出一个哼音:“我和她早就约定过毕业一起旅行了,比认识你还要早呢。”

  “而且,没有童越他们,我爸妈怎么可能允许我们两个单独出去玩。”

  原也眨了眨眼,颇觉有理地点头,再点头,状似心甘情愿:“好。”

  “好得很。”

  “非常好。”

  “就这么办。”

  春早笑出牛乳般的贝齿:“喂,我怎么觉得……”

  话音未落,侧面传来三下叩门声,姐姐的声音紧随其后:“哎,什么时候和你家原帅哥亲密完啊,出来喝香槟了。”

  原也闻言哼笑。

  春早面热,隔屏瞪他一眼,抿平唇瓣:“我要出去庆祝啦。过会儿再来找你。”

  原也:“好。”并补上贺语:“恭喜啊,春早同学,得偿所愿。”

  春早:“同喜啊,原也同学,遂心如意。”

  “谢了。”

  “免礼。”

  “?”

  “好啦,我真要先离开一下啦。”

  “嗯,回见。”

  ……

  —

  走出房间,客厅茶几上已放了三只斟有香槟的高脚杯,淡黄色的酒液清雅澄明。

  春早四处看看:“老爸和外婆呢。”

  春畅拍拍自己身边空坐:“老爸去送外婆呢,咱们母女仨单独庆祝一下?”

  春早看一眼坐在左边单人沙发里的妈妈,双眼熠熠:“好啊。”

  说着快步绕过茶几坐下,端起高脚杯,嗅一下,柑橘花香沁入鼻腔。

  她看向另两人:“要碰杯吗?”

  春畅架住她手腕,把杯子搁回去:“等会儿,别急,还得走个流程。”

  又对妈妈做出邀请手势:“你有什么想说的,现在可以开始了。”

  本还安静目视女儿的春初珍,颏肌微颤两下,但飞快克制住:“去年那件事,妈妈想跟你说声对不起。”

  她举杯吸气:“那天是妈妈太着急了,乱翻你的私人物品不说,还讲了很多难听的话,伤害了你,也伤害了小原。”

  “妈妈跟你道歉。”又补充:“诚挚地道歉。”

  尽管这个道歉迟到了近一年,但冲击分毫不减,还因时光的堆叠更显沉厚。

  那日情景历历在目。春早五味杂陈,眼眶飞速涨潮,她急急将它们眨回去,也正式开口:“妈妈,我也是。我说的那些话,也不是我本意,对不起……”

  “虽然你……”她好像突然间不会说话了,气话总能脱口而出,但真心话却总三缄其口,唯恐词不达意:“虽然这么些年被你管的是有点烦啦——”

  她破涕为笑。

  “但我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,也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。”

  “总之……”

  春初珍接话:“我知道。”

  两人杯子相撞,似是以酒为解,怨艾两结。

  “救命啊……”春畅轻吁,一股脑抽出多张纸巾,分别递给她俩,自己也开始抹眼。

  “大好日子,别惹我哭好吗,”她深呼吸,揩拭几下,开启今晚的坦白局:“怎么说呢,我这个姐姐问题也很大。早早,有些事情,妈妈一直没让我告诉你。”

  春早鼻头通红,瓮声瓮气:“什么?”

  春畅整理好情绪:“其实老妈也蛮惨的,”她泪眼汪汪地瞟了眼春初珍:“你出生前,她一直在市图上班,还有编制,我小时候都是外婆带得多,但老妈是真倒霉啊……”

  她眼光烁动:“上过节育环,但那一点点的概率还是被她撞上了,不小心怀了你。那时有计划生育政策嘛,她要是生你,就要被单位处罚离职。她就一直犹豫不决。但老拖着也不行啊,后来老爸就说带她去私立医院照个B超看看,要是男孩就留下来,女孩就不要了。结果出了B超室她反而一改前态,下定决定要生你。怀你三个月前,她还做过一次取环手术,真的受了很多罪。我们爸就是个混账,那时候外公因为这事心里憋闷总来家里吵架,说花钱供妈妈读的书不知道学到哪里去了,爸爸也不知道维护老妈几句。反正就那时开始,老妈就变了个人,对我,对你都变得特别严格。也老是迁怒我。”

  “但我没办法。老妈不让我跟你说,怕你自责。我知道所有事,却一个字不能说。我过得压抑难受,看到你难受,看到老妈又难受。太烦了。”

  她抽噎着,一直用纸巾洇泪:“就只能逃跑,趁着上大学赶快跑得离这个家远一点,眼不见心不烦。”

  春初珍也偏开头,沉吟许久,复而红着眼看回来,哂笑,似吐出了这么些年淤积于胸中的闷气:“都过去了,我那几个牌友都说我熬出头了。”

  ——可岂止是“煎熬”呢,孩子成长带来的幸福感何以完全抵销这苦闷。那么多年的无处诉苦和倚靠,那么多年的被悔恨和憋闷反复倾轧,以泪洗面的深夜,又那么多年的重新振作,强令自己笑对每一个明天。

  因为“责任”,因为“身份”,灿亮的人生从此积上一层阴云,灰蒙蒙,只能把女儿当做两盏取暖的烛焰,祈盼着,她们有一天真正化为星辉,稳定升空,照拂到她,也让她重温到久违的明快与慰藉,轻盈如回到少时,再无忧虑。

  春初珍呵叹一声:“那时主要还是不甘心吧,想争口气,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。文成他指望不上,你们不好好学,走了歪路,谁给你们负责?我是真怕你们将来跟我一样,吃了亏,受制于人,没有更多的选择。想着自己丢了编制,就觉得女儿应该考公,弥补当年的遗憾,这一年间我也在反思,自己这个妈妈到底该怎么当才是正确的。确实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,但也不知道为什么,前些年吧,人就跟进了死胡同一样。用你们爸爸的来说,魔怔了疯掉了。”

  春畅嫌弃地斥声:“他还好意思说你。就是他害的好吗?这十几年他管过什么事,就知道钓鱼养花,中午单位吃吃饭,晚上跟朋友喝小酒,快快活活的。每次你跟他埋怨,不是嬉皮笑脸,就是拿我们都跟你姓这件事搪塞,还说你吃的苦都你自己选的,反正什么都赖你,他这个假好人当得舒舒服服。这个家几乎全你一个人在苦,在撑。我小时候还觉得他比你好,脾气好,还偷偷给我们买零食,长大了才知道他才是差劲的!”

  春初珍笑:“你也就趁他不在说说吧。”

  春畅冷声:“咋了,他回来我也说。我今晚势必讨伐他。”

  春早定坐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
  这一霎,她彻头彻尾恍悟过来,为什么妈妈那晚会说出,她救过她的命;

  为什么妈妈会那么操心她感情,恐惧她走偏。

  人在经历真正的创伤与苦难后,延续到下一辈的反应是不尽相同的。

  有人会对孩子柔和有度,仁爱如医者,只为愈疗伤痕累累的曾经;有人会在在孩子身上拷贝录像带般不断重演过往的自己,以此作为惩戒和宣泄;而有人为保万无一失,一心只想把孩子捆绑在最安全的火车里,依轨而行,隔绝所有泥石流,暴雪,野兽,东西南北风,并偏执地认为,这样才能更多的希望将她们送往她所以为的光明地。

  她的母亲,就是最后一种。

  那她就完全错了吗?那么这就不是“爱”了吗?

  妈妈是超人,妈妈最伟大。

  但将“妈”这个字拆分开,不也是“女人做牛做马”吗?

  那么,这种情况下的“母爱”,

  就一定要完美无缺吗?

  春早顿时懊悔得泪流满面,扯出哭腔:“妈,其实你真不用这样的……”

  如果需要靠自毁前程换她诞于这世间,那她宁可不来这一遭。

  “说什么傻话!”春初珍听得来了脾气,毅然决然的那一瞬还近如昨天:“那天做B超的时候,我可是都听到你的心跳了啊。”

  所以,走出门诊大楼时,当她看到外面的绿树,花影,涨眼的日光,还有蓝到纯粹的天空。

  她怎么忍心,不让她看见这一切。

  春早泣不成声:“妈——我可以抱抱你吗?”

  春畅跟着呜咽:“我也要抱……”

  两个女儿将窝坐在那的母亲团团围绕,裹紧她,又哭又笑。

  幼鸟脱巢窠,羽翼已丰盈。

  终将遨于山海间,无惧亦亭亭。

  —

  没两天,春早找了个闲暇午后,跟童越一道去商场做美甲。

  对身边所有人来说,这似乎都是个炽热也完满的夏天。

  童越与她家陆小狗重归旧好,也如愿以偿收到北外的录取通知书。

  后又隆重宣布,要一同加入他们的“见海行动”。

  干坐四小时后,春早终于得到私人定制的奶油蓝可爱款美甲。

  她在更换造型方面是个幸运儿,从第一次剪刘海到第一次做美甲,效果都顺心如意。

  来到原也这边时,男生正在客厅投屏用手柄打游戏。

  听见门响,他立即暂停画面,快步走来迎接,刚想要照往常那般将女朋友揽来怀间温存,春早提前竖高双手,杵到他跟前。

  “将将——”

  原也被眼生且蓝花花的指节唬停脚步。

  女生手背位置与他视线齐平,五指飞舞,语气自得:

  “这是我特意为看海准备的蓝、色、美、甲。”

  而原也的重点似乎不在这上边,只惊喜挑眉:“你爸妈同意了?这么快?”

  春早头如捣蒜。

  话语或神态似乎都不足以表达此时的兴奋度。

  原也不假思索一躬身,直接将女生扛抱到肩头,在客厅里炫耀狩猎后的战利品般巡回绕场两周,最后才把她带进卧室,丢到床上。

  春早砸入软塌塌的床褥里,弹坐起身,一脸懵:“你突发什么恶疾?”

  原也立在床边,淡笑且言之有据:“怎么了,提前排练一下怎么把你扔海里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春早斗志高涨,旋即抓起手边的软枕头丢他,原也眼疾手快避开,她就拿上另一只,爬站起来,瞄准他脑袋一顿猛砸。

  原也边笑边躲:“诶诶,干嘛?”

  春早甩个不停,咬牙切齿:“提前排练一下怎么拿海水和沙子呼你脸的。”

  原也也不是吃素的,一把夺走她枕头,又把她截腰横抱回床上,附身而来。

  天旋地转,视野陡暗几度,男生深沉的眼眸随之迫近,春早呼吸一凝,再难顺畅。

  他亲下来。

  唇舌暖而滑,裹住她的。

  男生的气息逐渐粗沉,似乎也不再满足于唇上的辗转与品尝,他又去啄她的鼻尖,脸颊,还往耳朵边缘的位置扩延,温柔而不紧不慢地侵略。

  他的亲法……太缱绻了。

  春早心头如被温水盈透,整片身躯的温度都迅涌上涨,与他炙热相贴。

  她心痒难耐,扬手护紧自己耳垂。

  原也停住,这才被她花里花哨的指甲新衣吸走视线,他托起她左手,凑近闻了闻:“怎么没香味?”

  明明看起来跟蓝莓味奶糖似的,圆润可爱,会被包装在锡箔质地的盒子里规整排列,一打开来就是浓郁扑鼻的甜味。

  “本来就没味道。”

  春早想抽回手,原也就收紧指节,半寸也不准挪远,又问:“有毒吗?”

  春早不确切道:“应该……没有吧。”

  男生睫毛下敛,开始轻吻那一片画有乳白小鸟的指尖。

  春早不防,跟被电到似的,心头急剧痉挛,手指也蜷缩一下。

  含羞卷叶的手指,旋即被原也抵回来,接着亲下一个有小花图案的。

  春早胸口发颤,神思如发酵的吐司面包,在烘烤间急速膨胀,又塌软下去。

  等他吻到无名指时,她只能强行转移泛滥的情愫:“亲你自己是什么感觉?”

  原也顿住,仔细捏看甲片上的简笔画人脸图案,蹙眉:“这是我?”

  春早:“对啊,这就是你。”

  白色打底,波浪刘海,两粒小圆眼,还有弯弯的唇部勾线,怎么看都傻乎乎的。

  原也撇开她的手,评价:“有点丑,我不认领。”

  结果被女生狠弹一下鼻头:“不要是吧,我明天就去卸掉。”

  男生直勾勾地盯住她,看到她喉咙都干痒起来,吞咽一下。结果下一刻,他就俯首将脸深埋到她颈与颌的交界,宣泄般,气势汹汹,不管不顾地狗啃式亲舔,湿濡濡的,春早痒得一直挣扎,又笑又求饶,他也不依不饶。最后她归降于这样的亲密,搂紧他脖子,也把手指陷入他松软的黑发,闭着眼,它们的触感像雪。

  纠缠了好半天,从脸红到锁骨的男生翻身退开,下床穿拖鞋。

  春早也满面潮红,发丝乱糟糟,衣服也乱糟糟。她用力拉拽一下,整理好背后已杂乱无章的搭扣,才攥起旁边的靠枕凶巴巴丢他。

  这次原也没有躲。

  他抿笑一下,捡起来,轻轻摆放到她身边。

  而后转去衣柜前,取出衣裤甩到肩上,欲要离开卧室。

  春早叫住他:“你干嘛去?”

  原也在门框前转头,回避过多的目光直触:“淋浴。”

  春早:“这个点为什么要洗澡?”

  原也:“降温。少管。”:,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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