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4、第 54 章_霸总每晚都要我哄入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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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4、第 54 章

  书房的灯光从顶上安静地淌下来,充斥着整个房间。

  易晟嗓音低沉:“很早的时候我就患上了失眠症。”

  “大概是从十岁那年开始的。”

  沈和秋听着易先生看似平静的语气,心脏揪疼地一缩。

  他不由握紧易晟的手。

  突然被软乎乎的小手攥紧,易晟不由轻笑了一声。

  他回握住了沈和秋的手。

  易晟从未和别人提过关于过去的事情,哪怕是他的心理医生蒋争博也不清楚——

  他失眠症的最初由来。

  易晟的失眠症是在他母亲死后,才开始出现的。

  那时候他也才不过十岁的年纪,还是小孩,作为他剩下的唯一亲人易鹏程又对他十分漠视。

  以至于到了十五岁左右,病情严重到被林承钧察觉到不对劲,他才被林家的父母带去医院看病。

  但因为种种原因,医院的医生也没能从易晟的嘴里撬出失眠症的具体病因,最后只能给他开最常规的安眠药。

  可心理病症并不是吃安眠药就能治好的。

  易晟短暂地回忆了片刻,他对上沈和秋琉璃剔透的眼睛,慢慢地喝了一口酒:“我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。”

  他的母亲何亦诗是一个很典型的南方美人,性格温婉,就连偶尔教训调皮捣蛋的儿子时,说话也总是极有耐心的。

  可惜她遇到的却总是一些不好的事情。

  “她是因为家族需要,所以才嫁给我父亲易鹏程。”

  “但易鹏程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,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。”易晟淡声道。

  何亦诗与易鹏程的婚姻一开始就不是源于爱情,而是何家与易家的商业联姻。

  在结婚生下易晟后的没多久,易鹏程就管不住自己的花花肠子。

  他在何亦诗为了照顾新出生的儿子而忙得团团转的时候,出轨了。

  不过这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,何亦诗一直知道易鹏程并不爱自己,所以易鹏程的出轨也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。

  她只是更爱自己唯一的孩子了。

  何亦诗在何家的日子本就过得不算幸福,她是女孩,所以何家并不重视她,只是将她当作一个联姻的工具。

  易晟的诞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亲情的存在。

  “我的母亲很爱我。”易晟的目光变得柔和。

  “她很喜欢音乐和绘画这些艺术类的东西,所以从小就开始多多少少地教我一点。”

  易晟回忆着过往,说到这里,微微笑了一下:“只可惜我实在没什么艺术细胞,她教我绘画,我画不好,教我拉小提琴,我也学不来。”

  沈和秋听到“小提琴”,眨了眨眼,磕磕绊绊地问:“是家里的那架、那架小提琴吗?”

  他之前还用它拉过曲子给易先生听,也是在书房里,后来家里建了录音室,那架小提琴也被搬到录音室里搁置了。

  “嗯。”易晟应了声,“是把好琴对吧?”

  “可惜,她还没等到我学会她教给我的曲子,就离开了。”

  沈和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,他怔怔地重复道:“……离开了?”

  易晟搁下手里的酒杯,轻描淡写地说:“她死了。”

  “在我十岁的那年,一场绑架案里。”

  那天易晟只是同往常一样,放学后就等着家里的司机来接他。

  但恰巧,何亦诗那天没有让司机来接他,而是自己过来了。

  在绑匪冲上来的时候,何亦诗正拉着小易晟走在一条回家的小路上。

  她面容带笑,听着自己的儿子说学校里发生的事,时不时回应几句。

 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,直到绑匪抓住了小易晟的手,她才反应过来。

  可她什么也干不了。

  没有武器,一个自小就锦衣玉食的大小姐,根本毫无反抗之力。

  可何亦诗毫不犹豫,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,站在危险面前,去保护自己的孩子。

  但她的拼死抵抗换来的却是持刀绑匪的一刀。

  她被捅伤了腹部,然后跟小易晟一起被绑走,锁在一间无人的仓库里。

  绑匪是冲着易家的名头来的,目的就是为了要钱。

  他们用易晟与受伤的何亦诗去威胁易鹏程,找他要钱。

  但当时易鹏程正在和他的小情人鬼混,中途被电话打断,很不耐烦地回了句“滚,我没有钱,你要钱我就报警了。”

  没要到钱的绑匪气急败坏,他们听到易鹏程要报警,想着直接撕票,于是拿着刀要捅人。

  他们率先去捅的是小易晟,但是被何亦诗挡住了。

  被疼痛折磨了一天一夜还失血过多的何亦诗突然从昏沉中醒了过来。

  她莫名又有了力气,挣扎着将小易晟护在了身下。

  第二刀捅在了何亦诗的后背。

  十岁的易晟被吓得一下子哭了出来,他抱着不停流血的母亲,心慌意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,只能用小小的手去给何亦诗捂伤口。

  但是血却没有因为他的阻止而停止涌出。

  夜晚的仓库冷得要命。

  小易晟抱紧了面色苍白、身躯冰凉的何亦诗,他全身都被何亦诗身上流出的血液染红了。

  他冷得发抖。

  等到绑匪打通了林家的电话成功要到钱后,草草地给了小易晟一点止血药让他去止住何亦诗的血。

  红着眼睛的小易晟拿着劣质的小瓶药粉,他第一次碰这种东西,完全不会用。

  他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撒在了何亦诗的两个窟窿上。

  血止不住。

  大抵是药粉太劣质了。

  而何亦诗流了太久的血,又再被捅了一刀,已经无力回天。

  小易晟整瓶药倒下去,那血还是不停的流。

  流了满地。

  他恐惧地明白到,自己的妈妈很快就要离开他了。

  何亦诗失血过多,面白如纸,虚弱到连声音都很轻。

  却依然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搂住小易晟,一点一点擦干了小易晟脸上的泪。

  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,声音轻柔地安慰他,像是每一个夜晚,她为他唱晚安曲,讲睡前故事那样。

  “小晟,乖,不哭了。”

  “你是乖孩子,听妈妈的话,闭上眼睛,睡一觉起来一切都结束了。”

  “妈妈不会有事的。”

  小易晟睁着被眼泪模糊的双眼,陷进了母亲最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。

  十岁的孩子将近两天没合过眼,精神也一直紧绷着,撑到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了。

  尽管小易晟再不想睡,最后还是睡着了。

  母亲的怀抱真的太温暖了。

  但等到第二天,小易晟是被冷醒的。

  母亲冰凉的尸体就躺在他的面前,水泥地上流淌的鲜血已经凝固结块,他身上、手上的也是。

  他的妈妈唯一一次没有遵守和他的约定。

  她躺在又冷又硬的水泥地上,不再醒来。

  小易晟愣愣地坐在地上。

  过了不知多久,他爬过去抱住了何亦诗。

  冰得他打了一个冷颤,嘴唇苍白。他听见绑匪在商量着怎么处理尸体,扔到荒郊野外还是用火烧了。

  他听见警笛声突然在外面响起来,随后纷沓而来的是嘈杂凌乱的脚步声。

  有人给他披上衣服,有人给他递了热水,有人——

  从他的怀里抱走了母亲。

  易晟跌跌撞撞地从一片黑暗的仓库里追出去,他看见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何亦诗,易鹏程就站在一旁,低头看着她。

  那个男人无动于衷地笑了下,神情冷漠:“我妻子的尸体就拜托你们处理了。”

  “我刺激了绑匪?”

  男人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般,忽然笑起来:“警官,我只是报了该报的警。”

  “害死我妻子的应该是绑匪才对。”

  他扭过头,冷漠地看了一眼刚跑过来,浑身被血弄得脏兮兮的易晟:“哦,可能还有你。”

  “毕竟他们本来只打算绑架你而已,你母亲只是捎带上的。”

  “听说她死的时候你还在睡觉?”

  易鹏程讥讽地说,他一向不喜欢这个被何亦诗养得不亲近他的儿子,说话时也就口无遮拦。

  小易晟站在担架的另一边。

  他站在原地,呆呆地看着母亲的尸体被搬上了救护车。

  他再也不要睡觉了。

  从那以后,易晟真的开始睡不着了。

  一开始只是难以入睡,后来逐渐演变成睡眠质量的下滑,一点动静都会惊醒他,最后变成了合上眼,却整夜整夜地清醒着。

  他开始害怕醒来后会失去什么,又或者是害怕做梦时会梦到那些场景。

  所以最后,连安眠药都不再对他起效。

  大概是在惩罚他害死母亲的罪错,所以他才会被失眠症折磨。

  易晟讲述这些时的口吻很平淡,仿佛是在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。

  但沈和秋听到这些话,心脏却像被猛地揪了一下,又酸又疼。

  易晟看出了他懵然的难过,笑着揉揉他的头:“没事,已经过去很久了。”

  “我已经不是很难过了。”

  他话音刚落,怀里就忽然扑进来一只软绵绵的小夜莺。

  易晟坐在椅子上,被扑了一个措手不及,好在还是反应迅速地将人接住了。

  他刚要说点什么,就感觉到胸口处洇开一片凉意,透过衣料浸进来,染在截然相反的皮肤热度上。

  大约是小夜莺哭了。

  沈和秋趴在易晟的胸前,眼眶兜不住泪水的重量,眼泪一颗颗往外滚落,啪嗒啪嗒地落在易晟的衬衣上,湿润了一片。

  他的后背轻微地颤抖着,连带着易晟抚上去的手也跟着微微颤栗。

  易晟的心口像是被锤了重重一记:“啾啾,哭什么呢。”

  沈和秋没有说话,隐约的啜泣声带着一点点轻轻的喘息,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的清晰。

  “骗人。”沈和秋说话的声音里满是哭腔。

  他说话的声音轻,易晟差点没听清,他怔愣一瞬:“骗人?”

  沈和秋吸了吸鼻子,抬起头,睫毛上都浸润着泪珠,眼眶哭得通红,打了几个小小的哭嗝:“易先生、骗人。”

  “明明难过、还说、不难过。”

  就像之前,明明睡不着,却骗他有休息。

  骗子。

  “都、都睡不着了,怎么可能、不难过。”

  易晟没想到沈和秋在这方面的情绪感知反而会这么敏锐。

  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束手无策,他的小夜莺好像是被他弄哭的。

  易晟低声地哄人:“没关系的,现在不是有啾啾了吗?”

  “有啾啾给我唱歌,我就睡得着了。”

  沈和秋用力摇头。

  这回,他没有被这么轻易地骗过去。

  不难过和能睡着不是一回事。

  易晟没把人哄好,失策了,那些连绵不断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,一颗颗砸在他的心口,让他既是酸涩,又是温暖。

  他的小夜莺是在心疼他。

  他是为了他才哭的。

  易晟帮沈和秋擦眼泪,他想了想说:“那啾啾帮我一个忙,我就不难过了。”

  沈和秋抽抽嗒嗒:“……是、是什么、忙?”

  易晟温柔道:“以前没学会的那首小提琴曲,啾啾来把我教会,好不好?”

  沈和秋眼睫轻颤,泪珠摇摇欲坠:“是什么、曲子?”

  易晟用曲起的指节揭去那颗快掉下来的泪珠:“克莱斯勒的《爱的忧伤》。”

  沈和秋捏着手指,自告奋勇:“我会、我会这个!”

  “我教你,你不要难过。”

  他顿了顿又说:“那不是、不是易先生的错。”

  易晟滞住片刻:“……什么?”

  沈和秋很认真地、忍着哭嗝一点一点地把话说得清楚:“害死、易先生妈妈的,不是易先生。”

  “绑架你的才是、坏蛋。”

  易晟微微张开嘴,想说点什么,最终却还是归于沉默。

  心口是饱胀的酸涩心绪,他被沈和秋这样直白的话语引得心动,酒精催发的血液躁动此刻忽然被放大了。

  易晟轻缓地捧住沈和秋的脸颊,在他的额前、眼尾、鼻尖一路吻过去,最后是嘴唇。

  他在沈和秋的眼泪里尝到的仿佛不是咸味,而是淡淡的甜。

  易晟方才饮过酒,沈和秋被他在唇齿间攫夺了氧气,尝到的却是一点醇香的酒气。

  那股酒气一路从舌尖烧到他的喉底,连头脑都受了影响,昏昏沉沉的,像是喝醉酒后的微醺感。

  他很快便被亲得浑身发软,只借着易晟扶在他腰侧的手的力道,勉强站着,眼底的水雾愈发浓厚,眼角也更红了。

  易晟松开被亲得绵软的沈和秋,捋在额后的微湿黑发散落下来,凌乱地趴盖在额前。

 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,说话的声音轻到暧昧模糊:“我的小夜莺。”

  沈和秋满脸热乎乎的,他的脑袋还在晕着,没听清易晟说了什么,只是迟钝地望向似乎发出了声音的易晟,眼角绯红而诱人。

  易晟稍稍喟叹。

  他抬手抚摸着沈和秋鬓间的发丝:“我想睡觉了。”

  “啾啾愿意唱歌给我听吗?”

  沈和秋迷茫地揪着易晟的衬衣,被亲得微红的唇微微张开喘着气。

  他慢半拍地理解了易晟的意思,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。

  凌晨。

  窗外的夜色宁静。

  国王在小夜莺的清澈绵长的歌声里沉沉睡去,经久未愈的沉疴被缓缓地填补治愈。

  在悠长的歌声里,梦中浓重的铁锈血腥味像被一阵夏夜的微风吹散。

  而后,再无踪迹。

  作者有话要说:童话里,国王的疾病最后就是被夜莺的歌声治好的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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